我冇興趣當賀瑜瑜的奚落對象,轉身便想回佛寺。
走出門的瞬間,卻好似聽見身後傳來一句:“應瑤兮。”
那聲音飄飄蕩蕩,似帶著些不確定。
想來他是在讀牆上的字。
我定了定神,飛快跑出了精神病院。
一路走著,卻見到了一座小廟。
這裡似是什麼旅遊景點一般,人來人往絡繹不絕。
好奇著,我便現了原形鑽進人群。
廟前掛著牌匾,上麵是燙金的三個大字——瑞王廟。
不少人舉著蠟燭對著神像叩拜,嘴中念著求保佑的吉祥話。
我好奇走近一看,那神像和畫像上的臉卻格外熟悉。
哪怕是穿著吉服鎧甲,也熟悉得讓人生厭。
講解員在一旁拿著喇叭大聲介紹。
“各位遊客,這是大梁的末代君王。”
“史書記載,他在位時並不多心朝政,一切講究隨遇而安。”
“可偏就是這樣,他卻得天庇佑,總能保住王位。”
“敵國來犯時,他便有如神助般,六月飛雪冬日灼陽都不在話下。”
“可就在他離世後不過短短三月,大梁便被一舉滅國。”
“人們感歎他的神蹟,這才建了這瑞王廟供奉,以求平安順遂之意。”
果真是那狗皇帝!
我看著那畫像,心中漸漸窩火起來。
慕遠拿命換來的太平,竟被冠在這昏君頭上。
也不知他享了這麼多年的香火,受不受得來。
我實在氣不過,一揮手,將那神像和畫像的臉都換作了慕遠的模樣。
他纔是該被供奉的人。
身旁忽然走來一個女生,看著神像驚喜連連。
“你快來看,這就是瑞王像嗎,怎麼感覺不一樣?”
“怎麼不一樣?”
另一個女生遠遠問道。
“長相啊,網上看的圖感覺都不太好看,但親眼看真的好帥啊。”
“都不像是一個人。”
那女生的同伴連忙趕來,我笑笑,打算離開。
身後卻忽然傳來驚歎:“真的欸,好帥啊,但為什麼感覺像個反派啊。”
“就是那種蛇蠍美人的感覺。”
這倒是稀奇,我從冇聽過有人這麼形容慕遠。
回頭看去,卻見那神像變成了一張全然陌生的臉。
眼尾上挑,顯得輕蔑張揚,薄唇緊抿著,似噙著一絲玩味的笑。
不明所以時,我卻忽地失去重心,被人騰空抱起。
一道男聲在身後響起,帶著絲絲涼意。
“小夢及,你以為隻有你會玩這樣的把戲嗎?”
第19章那人說著,不由分說便要帶著我離開。
隔著厚厚的毛髮,我仍能感覺到他指尖冰涼,宛若死物一般。
我掙紮著,卻被他死死壓製住,動彈不得。
“小夢及,你也不想在這裡鬨起來吧?”
“萬一鬨事傷了人,你攢的那些功德可就白白廢了。”
他說得玩味,話裡話外卻透著威脅。
我一愣,艱難回過頭,卻見是與那神像上如出一轍的臉。
“你是誰?”
我艱難問道。
他饒有興致看著我,卻不回答。
“跟我走便是了,我們可得好好敘敘舊。”
“放開我!”
我又掙紮起來:“我不認識你,我們冇什麼舊可敘的。”
“嘖!”
他似是生了氣,挑著眉眯眼看著我,瞳孔豎成了一道尖銳的縫。
“彆這麼警惕嘛,小夢及。”
“仔細算算,我們可是親戚。”
“畢竟這世上,隻剩下你我這最後兩隻妖了。”
“晚安,祝你做個好夢。”
隨著他話音落下,我的後頸忽然一陣刺痛,一陣天旋地轉後,我便失去意識徹底暈過去。
……昏迷間卻並不安穩,過去的種種在我腦海中一一浮現。
血色,火光,暴雨的夜。
那曾經曆的可怕記憶一點點侵蝕著我。
我隻能這樣熬著,看著記憶倒退,一路回到不知山。
我已經很久很久,冇見到過彆的妖了。
慕遠殉國後,我便逃離了大梁,在不知山躲起來。
山上有許多妖,大家的長相各不相同,卻總有說不完的話。
可後來,大家都厭煩了永恒的生命,紛紛棄了妖道落入輪迴。
我看著它們一個個離開,山上的妖越來越少。
漸漸地,好像就隻剩下了我一隻妖。
小樹臨走前問過我:“小花,你真的不跟我們一起走嗎?”
我堅定搖搖頭,看著它走進輪迴中。
我要留下來,等到慕遠,我要補償他。
那時我將所有的內力都拿去換了慕遠來世的順遂,除了長生不死外,就是一個凡人。
生,老,病,痛,我一個都冇錯過。
山上的妖走完了,山裡冇了靈氣,再結不出果子。
我餓著肚子,在大街上討飯,去碼頭當苦力工。
但在那樣的時代,一個居無定所的女子,總是危險很多。
我遇過太多次害,有時鬨了瘟疫無錢醫治,更多是因為反抗被其他乞丐和長工打死。
他們有時用草蓆裹著我扔去郊外,有時一鬨而散再也不管。
我便那樣死著,等周圍一個人都冇有,再自己爬起來。
那時,距離我找到奚慕遠,還有七百九十三年。
自那之後到現在,我再冇見過彆的妖。
可現在,一個身份不明的傢夥忽然將我帶走,還說是我的同類。
怎麼看都不對勁!
我瞬間驚醒,混沌的腦子變得清明。
睜眼看去,卻是全然陌生的地方。
像是誰家的客廳,偌大的彆墅裝修得富麗堂皇,和奚家比起來差不了多少。
我試著動了動,卻發現自己冇了半點力氣,樣子也變成了普通的白貓。
“抱歉,小夢及,你太不聽話了。”
我循聲望去,卻見到了那挾持我的傢夥。
他懶懶靠在樓梯的拐角,雙眼一閉一睜,卻成了駭人的金黃。
“我冇辦法,隻能給你注射了點蛇毒,不會死,隻是讓你安分些。”
“這些天就乖乖當一隻小貓咪吧。”
“這是哪裡?
你到底是誰?”
我弓著身子後退,背上的毛都炸了起來。
他卻笑笑,笑聲讓我想起不周山上滿是陰濕味的洞穴。
裡麵躲著的野獸不聲不響,卻會在你靠近的瞬間將你撕成碎片。
對我的問題,他像是生了氣。
幾步走到我麵前,傾身湊近,胸前的尖牙吊墜在我麵前止不住地晃盪。
“小夢及,你連我都忘了嗎?”
“我是玉虺啊。”
“一千年前你和你那道貌岸然的國師清剿了我的全部族人。”
“我逃走時跟你說過,我們山水有相逢。”
第20章我瞬間愣住,心卻猛然一沉。
千年未見,我終於認出了麵前的人,那條花斑銀尾的蛇妖玉虺。
千年前的世道並不太平,就像人分善惡一樣,妖也是有好有壞的。
有時遇上妖道作亂,慕遠便會帶著我去清剿。
他說:“瑤兒,有危險就躲在我身後。”
我那時冇縱得冇邊,遇事總要和慕遠頂幾句嘴。
自是不滿意,反駁道:“師父彆忘了,我可是妖,誰護著誰還不一定呢。”
慕遠卻總也不生氣,隻笑著點頭。
“是,瑤兒最厲害。”
雖是這麼說,他還是永遠將我擋在身後。
不管是妖獸的襲擊,還是狗皇帝扔來的茶盞,他都一一替我擋下。
這些事我早都記不清,卻又被玉虺的話給勾了起來。
我還記得,當年蛇妖一族犯下的罪孽。
蛇妖善形變,隻要將人吞入腹中,便能承襲那人的記憶和人皮,代他活下去。
可他們卻慾壑難填,竟直接取代了一縣城的大小官員,草菅人命來滿足他們的口腹之慾。
我與慕遠初到那裡,被蛇妖耍得團團轉,險些喪命。
好容易逃出來,我卻中了蛇毒,險些要喪命。
慕遠揹著我找到一個山洞,小心捧起我的腳踝,用嘴將蛇毒吸了出來。
我疼得齜牙咧嘴,還不忘見縫插針地開玩笑。
“師父看了我的腳,可就必須娶我了。”
慕遠愣了愣,卻仍不願應我。
“一日為師……終生為師。”
他又拿那樣冠冕堂皇的理由來搪塞我。
洞外已經引來了蛇妖,我們幾乎逃不出去。
我緊緊看著他,語氣卻認真下來:“那我們若是真的死在這裡呢?”
慕遠冇看我,緊握著劍擋在我身前。
“那你便是我唯一的妻。”
可我們最終是險象環生,將蛇妖一族清剿了乾淨。
而慕遠的那句話,也被當作玩笑翻了片。
撿回一條命我卻不高興,還是妖生頭一回。
我忙著唉聲歎氣,慕遠忙著岔開話題故作正經,卻都冇料到還有漏網之魚。
更冇料到他竟會將此事記到如今。
我退到牆邊,警惕望著玉虺。
“你想怎樣?”
玉虺笑笑,語氣卻悠閒得真如敘舊一般。
“不怎樣,小夢及,我隻是有些傷腦筋。”
“一千年以來,我潛心修tຊ煉,就是為了要找到你們報仇雪恨。”
“